初讀雷池(四)——馬頭山、馬頭河
馬頭山,山如馬頭;馬頭河,因山而得名,并且河上又有碼頭。讓我們越過雷池西北岸之馬頭山、馬頭河,去尋找三國時代的愛情經典,哪怕是大喬的一汪秋波,小喬的一聲長嘆;讓我們沿著雷池西北岸之馬頭山、馬頭河,去尋找晉代的金戈鐵馬、戰爭硝煙,哪怕是一柄殘劍,一枚蹄印。
香茗山位于安徽省望江縣西北,跨望江、太湖兩縣,在望江縣鴉灘鎮綿延10余公里。乾隆三十三年《望江縣志》“馬頭河”條載:“邑北五十里,其水匯大茗山、石灰、鷓鴣諸山,趨馬頭老鴉灘中赤湖入武昌,水漲則時公橋一帶田畝多為所浸。”馬頭河流域涵蓋大茗山、石灰山、鷓鴣山,在赤湖處河水流入武昌湖,說明乾隆年間的赤湖比今天赤湖所指的范圍要大得多。
乾隆三十三年《望江縣志》“連塘城”條載:“連塘城者即晉時之馬頭山也,城周圍委土為塹,橫直約二里許,四門舊跡猶存,地近馬頭河。河因山名,而山失故名第稱為連塘古戌,而或以劉盧戰地當之,不知劉蓋舟師水戰未嘗陸逐。載《宋武本紀》甚詳。考《晉書·桓宣傳》:‘宣不與祖約同歹,欲南投溫嶠于尋陽,營于馬頭山。祖煥攻宣,毛寶來救,擊煥,破之。’《祖約傳》則云:‘遣兄子渙攻桓宣于皖城。’《毛寶傳》亦云:‘桓宣背約南屯馬頭山。’按馬頭有數處,見《何無忌傳》與《水經注》,皆非山名,而宣所營之馬頭山則在此無疑也。此地晉屬皖縣,其析新冶在義熙中。傳或稱皖城,或稱馬頭,互文也。大抵馬頭,當南北朝時為自皖往尋陽之通涂(途)。”
連塘城在今香茗山上,按照乾隆三十三年《望江縣志》的觀點:香茗山(連塘城),先前就叫馬頭山。也就是說馬頭山后來才稱香茗山。《太湖縣志》記載:“香茗山古代盛產香茶而得名。”唐詩人茶神陸羽(733-804)所著的《茶經》是世界上第一部茶葉專著,其云:“一曰茶,二曰槚,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香茗即茶,茶即香茗。馬頭山因盛產茶葉而改稱香茗山。這一改名時間應該在《茶經》問世之前。鮑照之妹鮑令暉著有《香茗山賦》,如果可信,這一改名時間可前移到南北朝之宋以前。
乾隆三十三年《望江縣志》“馬頭橋”條載:“邑西北六十里,系泉塘寺馬頭河通衢。乾隆丁巳秋,居民建造。葉衛士售田一石二斗助竣橋工,蓋承其祖父建立舟渡素心也。”馬頭橋在泉塘寺附近的馬頭河上,從乾隆縣志地圖看,該橋在馬頭河上游。
童國川主編的《安徽省望江縣地名錄》記載:碼頭鄉“境內原有一來源于茗山之水的碼頭河,建國前,江、河、湖水通連,常有來于安慶的商船及當地農民的運肥船,在離現鄉址南三里處停泊,停泊處有座橋,建于清道光四年(1824年),名碼頭橋,后人稱本地為‘碼頭’。碼頭橋過去常泊販賣竹、木的大船,橋頭開有飯店、小店鋪。”這里的“碼頭橋”在鄉址(即祖師殿)附近的碼頭河的入湖處。“馬頭河”改稱“碼頭河”,或者說“馬頭”改為“碼頭”地名是清道光年間的事情。
馬頭河、馬頭鄉(1992年改為馬頭村)又寫作碼頭河、碼頭鄉,盡管行政區劃變化不斷,但碼頭(馬頭)作為河名、鄉村地名依然保留著。
一、孫策、周瑜越雷池拔皖
孫策,字伯符,孫堅之子。孫堅剛開始興義兵的時候,孫策就將母親遷至舒(今安徽廬江西部)居住。孫策與周瑜成為好朋友,江淮大地上人人都羨慕他們。《三國志·孫策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曰:“有周瑜者,與策同年,亦英達夙成,聞策聲聞,自舒來造焉。便推結分好,義同斷金,勸策徙居舒,策從之。”孫策是地地道道的美男子,性情開朗,喜歡說笑,善于用人,年紀輕輕就擁有眾多的崇拜者,將士與百姓都樂于為他去戰斗,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策年少時,雖有位號,而士民皆呼為孫郎。百姓聞孫郎至,皆失魂魄。”(同上)孫策的帥哥魅力可見一斑,他的“粉絲”對他的狂熱崇拜不亞于今天劉德華之“粉絲”對華仔的狂熱崇拜。孫策是三國時代的超級男生。孫策來了,大家都失魂落魄。
《三國志·周瑜傳》曰:“周瑜字公瑾,廬江舒人也。從祖父景,景子忠,皆為漢太尉。父異,洛陽令。”周瑜是高干子弟,從祖父周景、從父周忠當過漢朝的太尉(軍事首腦—三公之一)。父親周異,曾任洛陽令(相當于今天的北京市長)。周瑜是美男子,是典型的大帥哥,正如《三國志·周瑜傳》云:“瑜長壯有姿貌。”孫堅興義兵討董卓,把一家老小遷到了周瑜的老家——舒,孫堅的兒子孫策與周瑜同年,更是英雄美少年。《三國志·孫策傳》說孫策“美姿顏、好笑語、性闊達”,周瑜把家里最大的房子讓給孫策居住,《三國志·周瑜傳》說他們“升堂拜母,有無通共”,成為不分彼此的好兄弟。周瑜的從父周尚為丹楊(今南京)太守,周瑜前往看望,正碰到孫策將東渡到歷陽,馳書報周瑜。周瑜率兵迎接孫策。孫策大喜:“我得卿,諧也。”(同上)他們互為補充、和諧合作、得心應手,是最理想的搭檔。“遂從攻橫江、當利,皆拔之。乃渡江擊秣陵……轉下湖孰、江乘,進入曲阿……而策之眾已數萬矣。”(同上)攻城掠地,處處得手,隊伍不斷壯大,孫策的人馬發展到好幾萬人。
孫策讓周瑜鎮守丹楊,但袁術派遣從弟袁胤代周尚為丹楊太守,周瑜與周尚都回到壽春(今安徽壽縣)。周瑜向袁術請求出任居巢(今安徽桐城南)長,袁術批準了周瑜的請求。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周瑜從居巢回到吳(今蘇州),孫策親自迎接周瑜的到來,授予他建威中郎將,統帥步兵二千人,騎兵五十人。從人數來看,周瑜統帥的兵馬相當于今天獨立團的人馬。
《三國志·周瑜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曰:“策又給瑜鼓吹,為治館舍,贈賜莫與為比。策令曰:‘周公瑾英俊異才,與孤有總角之好,骨肉之分。如前在丹楊,發眾及船糧以濟大事,論德酬功,此未足以報者也。’”孫策對周瑜在丹楊期間在征兵、籌糧和造船等方面的工作給予充分肯定;論功行賞,為周瑜興建館舍,給予相應的禮儀待遇,諸如安排樂隊。他得到的賞賜沒有哪一個能比得上。周瑜24歲那年,吳中的百姓都親昵稱他為周郎(即今天的帥哥)。同時周瑜在廬江一帶有很高的威信,后來當了春谷(今天安徽南陵縣)最高行政長官。不久孫策想奪取荊州,任命周瑜為中護軍,兼任江夏太守。
這時孫策的勢力還沒有到達荊州地盤,對于周瑜的任命,是遙遠任命,是將來時。相當于抗戰期間,人還沒有去就任命敵占區的共產黨的縣委書記一樣。這時孫策、周瑜甚至還沒有拿下皖國——春秋時期的皖伯之封地。建安三年(公元198年),孫策從吳地出發,在春谷與周瑜會合,他們沿長江西進,首先占領雷池,然后越過馬頭山、馬頭河攻占了皖國的中心——皖城。皖城即今安徽潛山之梅城,皖國相當于今天的安慶地區。雷池是古皖國的一部分,晉義熙元年(405年)雷池才析出為新冶縣。《舊唐書》曰:“望江,漢皖縣地,晉置新冶縣,陳于縣置大雷郡。隋改新冶為義鄉,尋改為望江。”而馬頭山、馬頭河直線距離皖城在60公里左右,孫策、周瑜“從攻皖,拔之。”(《三國志·周瑜傳》)這里的“皖”,既指皖國,又指皖城。孫策、周瑜攻下了皖城,占領了皖國的廣闊疆域。
《三國志·孫策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描寫拔皖之戰更為詳細,其曰:“時策西討黃祖,行及石城,聞勛輕身詣海昏,便分遣從兄賁、輔率八千人于彭澤待勛,自與周瑜率二萬人步襲皖城,即克之,得術百工及鼓吹部曲三萬余人,并術、勛妻子。表用汝南李術為廬江太守,給兵三千人以守皖,皆徙所得人東詣吳。賁、輔又于彭澤破勛。”當時黃祖在夏口(今漢口),孫策從吳地出發,行至石城(今安徽貴池)得知廬江太守劉勛到了海昏(今江西奉新縣西),便派遣堂兄孫賁、孫輔率八千人在彭澤縣攔截劉勛,防止劉勛回師皖城。孫賁、孫輔準備打阻擊戰,為孫策、周瑜爭取時間。孫策與周瑜率領水軍二萬人,越過雷池,越過馬頭山、馬頭河,水軍陸戰隊步襲皖城。他們很快攻下了城池,俘虜了袁術、劉勛手下軍民三萬多人,包括士兵、百工、樂隊人員、袁術之妻、劉勛之妻,戰果輝煌。任命李術為廬江太守,派三千人守皖城。《三國志·周瑜傳》曰:“從攻皖,拔之。時得喬公兩女,皆國色也。策自納大喬,瑜納小喬。”孫策、周瑜以勝利者的姿態獲得國色天香的戰利品喬公二女即大喬、小喬。史家就是惜墨如金,就是吝嗇小器,不愿多寫一字,她們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不得而知。我們只從她們的父親喬公處知道她倆姓喬,姑且姐姐就叫大喬,妹妹就叫小喬。兩個年輕的將領春風得意,孫策揭開了大喬的紅蓋頭,周瑜揭開了小喬的紅蓋頭。我沒有考證,是正老婆還是副老婆?是妻還是妾?兩個女婿對岳丈也不客氣,甚至蔑視。孫策得意地對周瑜說,喬老爺兩個流浪女有我們兩個作夫婿,也應該感到高興啊!《三國志·周瑜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曰:“策從容戲瑜曰:‘喬公二女雖流離,得吾二人作婿,亦足為歡’。”
隨后他們攻占尋陽,破劉勛,俘獲水軍二千多人,船只千艘。他們繼續西進討江夏,還定豫章、廬陵,留鎮巴丘。
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孫策遇刺身亡,大喬僅僅過了兩年的夫妻生活,就孤孤單單居深宮守寡,當怨婦。周瑜與小喬共同生活了十二年,周瑜就死了。關于周瑜之死,《三國演義》和民間傳說都說是被諸葛亮氣死的。但毛澤東主席對此卻有新的觀點。上個世紀六十年代的一天,毛主席放下手里的《三國志》問田家英、李銀橋們:“你們知道周瑜是怎么死的嗎?”他們答曰:“周瑜是被諸葛亮氣死的”。這個答案是千百年來民間的傳統答案。“非也!”毛主席說:“那都是周瑜越雷池惹的禍。”毛主席看線裝書看得多,自然有他的新的見地。他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建安三年,孫策與大喬、周瑜與小喬結婚,孫周都是24歲,大喬19歲,小喬17歲;建安五年孫策被刺身亡,孫策26歲,大喬21歲。在此后的歲月里,大喬寡居深宮,寂寞啊寂寞!苦楚啊苦楚!她雖衣食無憂,但度日如年。小喬也居深宮,但周瑜常常被孫權從前線召回商量軍國大事,夫妻每每小聚。周瑜出入王宮便利。周瑜、小喬自然順便去看看姐姐大喬。周瑜的到來,令大喬想起了孫郎,憂傷之情油然而生;同時給大喬帶來了歡樂,帶來了大喬難有的歡聲笑語。周瑜的到來帶來深宮的歡樂,孫權這下受不了。他對兄長的感情,就想對待父親的感情一樣。周瑜經常去見孫權的嫂子,笑聲不斷,聲震宮宇。孫權想,這成何體統。他越想越生氣:大敵當前,我不是軍事上還要靠你,早把你拿下了。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赤壁之戰,周瑜出盡了風頭。三國鼎立形成,魏、蜀、吳三種勢力相對處于平衡。孫權騰出手來,對周瑜時時設防,處處找麻煩,事事找茬子,無名之火熊熊燃燒,燒向周瑜,越燒越旺,致使周郎憂郁成疾,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病逝于巴丘(今湖南岳陽)。主席說,周瑜如果不是當年越雷池攻皖得喬公之女,如果不是娶了小喬,成為孫策的姨妹夫;如果不是孫策早亡;如果不是周瑜常去深宮探望大喬,有說有笑;如果不是孫權小肚雞腸,那么周瑜也就不會去世這么早。但歷史是不能假設的,周瑜終究被孫權氣死了。那都是周瑜越雷池惹的禍端!毛澤東如是說。
《三國志·周瑜傳》記載,赤壁之戰后,“權拜瑜為偏將軍,領南郡太守。以下雋、漢昌、劉陽、州陵為奉邑,屯據江陵。劉備以左將軍領荊州牧,治公安。備詣京見權,瑜上疏曰:‘劉備以梟雄之姿,而有關羽、張飛熊虎之將,必非久屈為人用者。愚謂大計宜徙備置吳,盛為筑宮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娛其耳目,分此二人,各置一方,使如瑜者得挾與攻戰,大事可定也。今猥割土地以資業之,聚此三人,俱在疆場,恐蛟龍得云雨,終非池中物也。’權以曹公在北方,當廣攬英雄,又恐備難卒制,故不納。”這里得到以下幾條重要信息:1、鎮守邊關。孫權只給了周瑜一個“偏將軍”的軍銜,遠離吳都城,在魏、蜀、吳的交界處之南郡當太守(地級市長)。荊州包括南陽、南郡、江夏、零陵、桂陽、長沙、武陵。南郡只是荊州的一個郡。周瑜的官職、軍銜與他的軍功不相稱,有明顯受貶之嫌。2、對周瑜的合理建議不予采納。劉備是左將軍、領荊州牧。劉備到京城見孫權時,周瑜建議孫權將劉留在吳,用美人消磨他的意志,使劉、關、張分開,因為他們決非池中之物。但孫權沒有采納。3、周瑜眼中只有桃園三兄弟。周瑜只把這三人看作梟雄和熊虎之將,看作敵手,而沒有說諸葛亮。不把諸葛亮放在眼里的人是不會被諸葛亮氣死的。赤壁之戰后,諸葛亮在后方搞后勤工作,沒有在前線與周瑜相見。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所以孔明是不會氣死周瑜的。關于周瑜之死,孔明一直背黑鍋,這一背就背了一千八百年。
美女總被風吹雨打去,大喬被湮沒在歷史的長河里不知所終。小喬享年47歲,死后與周瑜合葬在岳陽的墳墓(一說衣冠冢),向世人訴說著曾經有過的輝煌。
望江縣歌謠《湖泊謠》:“漳湖府,泊湖縣;武昌湖里都督院。”據說周瑜曾在古雷池設水軍都督府。乾隆三十三年《望江縣志》“周何山”條記載,此山是周瑜、何無忌建功立業之處。周何山即今天望江縣氣象局氣象觀測臺所在之山。《湖泊謠》和周何山是周大都督留給雷池的文化遺產。
二、雷池在平定祖約、蘇峻叛亂中的作用
公元280年,吳國滅亡,歷史進入了晉一統的時代。咸和年間,東晉發生了一件與雷池有關的重要歷史事件。
1、咸和初年風云人物簡歷
庾亮,字元規,明穆皇后之兄。他儀表堂堂,能言善辯,喜愛莊老哲學,16歲就被東海王越辟為掾(注:古代屬官的統稱),但沒有去上任,而是跟隨父親到了會稽。晉元帝對庾亮的聰明才情、高雅氣質、帥美外表,格外喜愛、欣賞和器重。“由是聘亮妹為皇太子妃,亮固讓,不許。”(《晉書·庾亮傳》)由此看來妹妹當皇太子妃是沾了哥哥的光,而不是相反。庾亮是真有兩把刷子。中興初,庾亮拜中書郎,領著作,侍講東宮。庾亮、溫嶠與太子是好朋友。庾亮“與溫嶠俱為太子布衣之好。”(《晉書·庾亮傳》)皇太子即位,史稱晉明帝。庾亮為中書監,及王敦舉兵,加亮左衛將軍,又因功封永昌縣開國公,轉護軍將軍。
溫嶠,字太真,伯父溫羨官至司徒,父親溫憺曾任河東太守。溫嶠從小聰明,有膽識,學識淵博,寫得一手好文章,年少就以孝悌著稱于邦族。“風儀秀整,美于談論,見者皆愛悅之。”(《晉書·溫嶠傳》)他帥氣,健談,人見人愛。平北大將軍劉琨之妻是溫嶠的從母(姨娘),劉琨看溫嶠是個人才,請他在自己手下當參軍。劉琨遷升為大將軍,溫嶠為從事中郎、上黨太守,加建威將軍,督護前鋒軍事。劉琨遷升司空,溫嶠隨之遷升右司馬,稍后又升任散騎侍郎。明帝即位,溫嶠拜侍中,不久升為中書令。因平定王敦叛亂有功,封建寧縣開國公,進號前將軍。咸和初,為江州刺史、持節、都督、平南將軍,鎮武昌。
陶侃,字士行,本來是鄱陽人,吳國滅亡后,家遷徙廬江之尋陽。父親陶丹,吳國的楊武將軍。陶侃早年家道中落,在尋陽縣里做小官。一次鄱陽孝廉范逵到陶家做客,因倉促陶家里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招待客人。陶侃的母親剪下自己的頭發制成假發,變買以換取酒肴,招待范逵。陶范痛飲狂歡。陶侃好客豪爽送客百余里,給范逵留下良好的印象。因此,范逵路過廬江太守張夔時,對陶侃大加贊賞。于是“夔召為督郵,領樅陽令。”(《晉書·陶侃傳》)一頓酒致使陶侃當上了離雷池不遠的樅陽縣令,酒的能量確實不可小看,陶母家酒的能量確實發揮到了極致。后來因軍功陶侃被封東鄉侯,邑千戶。劉弘當荊州刺史時,調陶侃為江夏太守,加鷹揚將軍。后遷龍驤將軍、武昌太守。因功封柴桑侯,食邑四千戶。再后來任江州刺史、湘州刺使、交州刺史。王敦謀反平定后,陶侃遷都督荊、雍、益、梁諸軍事,領護南蠻校尉、征西大將軍、荊州刺史,手握重兵。陶侃與雷池真有緣分。尋陽與雷池同屬江水(長江),直線距離100公里左右,陶侃年少時曾在雷池打過魚。《晉書·陶侃傳》曰:“侃少時漁于雷澤,網得一織梭,以掛于壁。有頃雷雨,自化為龍而去。”“侃早孤貧”。其中神話的部分,我們姑且不論。對打魚的地點說幾句。從陶侃年少孤貧看,雷澤就是離尋陽不遠的雷池,并非在山西或山東之雷澤。陶侃不可以到千余公里至數千公里外的地方去捕魚。因為經濟實力和社會閱歷不許可。雷澤就是雷池,這既是晉朝史家的觀點,也是唐代宰相房玄齡——《晉書》主編為代表的唐朝史家的觀點。拙作《初讀雷池(二)——舜與雷池》作了闡述——雷澤雷池說即雷澤望江說,這里不再贅述。
祖約,字士少,豫州刺史祖逖的弟弟。祖逖(266年—321年)東晉名將,字士雅,范陽遒縣(今河北淶水縣北)人。西晉末率親黨數百家南移,建興元年(313年),要求北伐,晉元帝任命他為豫州刺史;率部渡江,中流擊楫,發誓收復中原,得到各地人民的響應,進屯雍丘(今河南杞縣),收復黃河以南地區。因受東晉朝廷內部排擠,憂憤而死。《晉書·祖約傳》曰:“逖卒,自侍中代逖為平西將軍、豫州刺史,領逖之眾。”因為哥哥的原因,祖約很快官居刺史。王敦叛亂,祖約率領軍隊駐扎壽陽(山西省中東部),攻打王敦所署淮南太守任臺,因功封五等侯,進號鎮西將軍。
蘇峻,字子高,長廣掖(今山東東部)人,父蘇模,安樂相。蘇峻年少有才學,十八歲,就取得“孝廉”的資格,相當于今天的公務員,可以做官了。《晉書·蘇峻傳》曰:“永嘉之亂,百姓流亡,所在屯聚,峻糾合得數千家,結壘于本縣。于時豪杰所在屯聚,而峻最強。”蘇峻建立了自己的軍隊,“元帝聞之,假峻安集將軍。”(同上)蘇峻軍隊合法化。后加奮威將軍,隨庾亮追破沈充。再后來蘇峻進使持節、冠軍將軍、歷陽(今安徽和縣)內史、太守,加散騎常侍,封邵陵公,食邑一千八百戶。
桓宣,譙國(今安徽亳州)人,南中郎將王含的參軍,曾受王含的派遣幫祖逖抗擊石勒,后成祖逖部將,譙國內史,再后來成為祖約的部將。
毛寶,字碩真,滎陽陽武(河南原陽)人,王敦任命他為臨湘(今長沙)令,王敦死后,他為溫嶠平南參軍。
2、祖約、蘇峻叛亂的時代背景
曹丕死后,司馬懿控制了魏國的大權,三國中蜀國最先被魏國滅亡。266年,司馬懿之孫司馬炎篡奪了皇位,建立了晉朝,定都洛陽,史稱“西晉”。280年西晉軍隊滅掉了吳國,結束了分裂的局面。316年,內遷匈奴人的一支武裝滅亡了西晉。317年皇族司馬睿重建晉,定都建康,史稱“東晉”。東晉元帝司馬睿在位(317-322)五年,晉明帝司馬紹在位(322-325)三年,晉成帝司馬衍在位(325-342)十七年。想長壽的萬歲爺,常常是短命的。史學家研究得出結論,我國歷史上正統的正規皇帝共有212位,平均壽命不足32歲。晉元、明、成三帝的年齡為此作了很好的注腳。晉成帝司馬衍于325年繼位,第二年改年號咸和元年,成帝繼位并非風平浪靜,而是宮廷暗流涌動,斗爭激烈異常。縱觀歷史看,任何次皇帝的交接班,都需要足夠的人血作為潤滑劑的。這次也不例外。
《晉書·庾亮傳》曰:“及帝疾篤,不欲見人,群臣無得進者。撫軍將軍、南頓王宗,右衛將軍虞胤等,素被親愛,與西陽王羕將有異謀。亮直入臥內見帝,流涕不自勝。既而正色陳羕與宗等謀廢大臣,規共輔政,社稷安否,將在今日,辭旨切至。帝深感悟,引亮升御座,遂與司徒王導受遺詔輔幼主。加亮給事中,徙中書令。太后臨朝,政事一決于亮。”庾亮闖深宮見到病危的明帝,拿到了晉明帝的遺詔,挫敗了南頓王、西陽王的陰謀,與司徒王導輔佐幼主,大權在握。
《晉書·溫嶠傳》曰:“帝疾篤,嶠與王導、郗鑒、庾亮、陸曄、卞壸等同受顧命。”晉明帝病危之時,托孤大臣、顧命大臣史書留名的共有六人,溫嶠、庾亮位列其中。晉成帝即位后,以皇上名義發布的詔書:法令、人事任免、重大政策等實質上是六大臣商討的意見,皇權在于六大臣。太后(即庾亮的妹妹)臨朝垂簾聽政,六大臣實權又集中在庾亮的手里。
晉成帝司馬衍登基伊始,東晉朝廷不穩,政局動蕩。司徒王導輔政,以“寬和”贏得人心,眾人信服。但是庾亮“任法裁物,頗以此失人心。”(《晉書·庾亮傳》)荊州刺史陶侃、豫州刺史祖約不在顧命大臣之列,他們懷疑庾亮刪改了遺詔。因此他們對庾亮強烈不滿,“并流怨言”(同上)。庾亮清楚地意識到手握重兵的陶侃、祖約、蘇峻不滿以自己為代表的朝中大臣之所作所為,不滿的情緒流露在言行之中。皇族宗室也蠢蠢欲動。庾亮為穩定中央政權,穩定全國的局勢,采取了相應的措施。首先,調溫嶠任江州刺史,守好京都的西大門。第二,加修石頭(今南京)城墻,為一觸即發的戰爭積極準備。第三,南頓王宗磨刀霍霍,又密謀廢除庾亮為代表的執政。庾亮先法制人,拿王爺開刀。“亮殺宗而廢宗兄羕。宗,帝室近屬,羕,國族元老,又先帝保傅,天下咸以為亮剪削宗室。”(同上)庾亮毫不手軟,殺掉一個王爺,廢除了一個王爺,挫敗了皇族宗室顛覆新生中央政權的企圖。第四,解除蘇峻的兵權。瑯邪人卞咸,南頓王宗的黨羽,與宗俱誅。卞咸的哥哥卞闡逃到蘇峻處請求避難,庾亮下發公文命令蘇峻把卞闡送交朝廷。但蘇峻把卞闡藏匿起來,拒不交人。這就等于向朝廷宣戰。不僅如此,蘇峻還廣納亡命之徒。庾亮認為,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庾亮認定蘇峻必然成為禍害,于是以朝廷的名義征調蘇峻任朝廷大臣——大司農(相當于今天的農業部長),利用升官調任的辦法來削去蘇峻的兵權。滿朝文武大臣都認為不可以這樣安排。平南將軍、江州刺史溫嶠也多次上書阻止,擔心這樣會刺激蘇峻反叛。但庾亮都不予采納,仍一意孤行,堅持調蘇峻任大司農。對于庾亮的舉動,蘇峻是怎么看?《晉書·蘇峻傳》記載:“峻聞將征,遣司馬何仍詣亮曰:‘討賊外任,遠近從命,至于內輔,實非所堪。’不從,遂下優詔征峻為大司農,加散騎常侍,位特進,以弟逸代領部曲。”蘇峻以自己在外討賊和能力有限為由不愿當大司農,派司馬何仍到庾亮處說情。但庾亮沒有同意,并隨后下發了任命詔書。蘇峻一向懷疑庾亮加害自己,請求在青州地界一個荒郡任職,以便為朝廷展鷹犬之用、效犬馬之勞。庾亮對此請求也沒有批準。蘇峻在這種情況下,對是否赴任大司農一職猶豫不決,曾一度打算去赴任。但他的參軍任讓對蘇峻曰:“事勢如此,恐無生路,不如勒兵自守。”(同上)蘇峻于是舉兵而反,并及時派遣參軍徐會拜會祖約以討伐庾亮為名,一同背反朝廷。祖約派遣祖渙、許柳率大軍幫助蘇峻。蘇峻派遣部將韓晃、張健等襲擊姑孰(今安徽當涂)。
祖約這么容易參加謀反也是有原因的。《晉書·祖約傳》曰:“自以名輩不后郗、卞,而不豫明帝顧命,又望開府,及諸所表請多不見許,遂懷怨望。石聰嘗以眾逼之,約屢表請救,而官軍不至。聰既退,朝議又欲作涂塘以遏胡寇,約謂為棄己,彌懷憤恚。”原因之一,祖約不在顧命大臣之列;原因之二,祖約請求開府辦公,沒有得到朝廷準許;原因之三,石勒部將石聰攻打豫州,祖約多次上表請求朝廷增援,但就是不見官兵的到來。不僅如此,朝廷還策劃設“涂塘”來遏制石勒。祖約認為自己被朝廷拋棄了,所以更加對庾亮懷恨在心,而與蘇峻一拍即合。“及蘇峻舉兵,遂推崇約而罪執政,約聞而大喜。”(同上)
3、庾亮報溫嶠書的前因后果
溫嶠是有遠見卓識的,對于咸和初年動蕩不穩的形勢,看得很透、很準。在嚴峻的政治形勢下,他臨危受命出任江州刺史,發自內心地想幫庾亮一把。但他不同意庾亮調蘇峻任大司農。當得知蘇峻沒有服從朝廷關于他大司農的安排,溫嶠預感問題的嚴重性。《晉書·庾亮傳》云:“溫嶠聞峻不受詔,便欲下衛京都,三吳又欲起義兵,亮并不聽,而報嶠書(史稱《報溫嶠書》——筆者)曰:‘吾憂西陲過于歷陽,足下無過雷池一步也。’既而峻將韓晃寇宣城,亮遣拒之,不能制,峻乘勝至于京都。”
庾亮不同意溫嶠率兵東下保衛京都的軍事行動,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陶侃對于自己不在顧命大臣之列一直耿耿于懷,并且遷怒到庾亮頭上。
從當時的情況看,陶侃的實力比祖約、蘇峻更加強大。后來有的史學家認為就是《報溫嶠書》誤了大事,致使朝廷的中央軍在祖約、蘇峻地方武裝的打擊下潰不成軍。其實,持這一論點者,有失公允,論點與史實不符。筆者認為《報溫嶠書》在當時的情況下是對的,因為庾亮修書時,局勢并不明朗。《報溫嶠書》造就了成語“不敢越雷池一步”。它的軍事意義不及文學意義,這是庾亮修書時萬萬沒有想到的。
4、陶侃先親祖約、蘇峻后倒戈平叛的緣由
《晉書·庾亮傳》曰:“又先帝遺詔褒進大臣,而陶侃、祖約不在其例(列),侃、約疑亮刪除遺詔,并流怨言。”陶侃、祖約在看待晉明帝遺詔問題上意見是一致的,都懷疑庾亮篡改了遺詔,對他們不在顧命大臣、或褒進大臣、輔佐大臣之列而強烈不滿。《晉書·溫嶠傳》曰:“遣王愆期等要陶侃同赴國難,侃恨不受顧命,不許。”陶侃對自己不在顧命大臣之列一事非常氣憤,一開始并沒有同意共赴國難平叛,相反同祖約的言論相呼應。他們在輿論宣傳上還相當合拍。《晉書·陶侃傳》曰:“初,明帝崩,侃不在顧命之列,深以為恨。”陶侃想當顧命大臣的強烈愿望可想而知,他太看重顧命大臣的名份了,對庾亮由怨氣上升到恨,程度不斷加深。
祖約、蘇峻反叛之后,朝廷上下都認為陶侃會加入反叛同盟。蘇峻叛軍攻打京都,勢不可擋,勢如破竹,摧枯拉朽,很快攻下了建康。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重大的事件:陶侃的親生兒子陶瞻被蘇峻所殺。陶瞻,字道真,并非等閑之輩,歷任廣陵相,廬江、建昌二郡太守,遷散騎常侍、都亭侯。蘇峻殺的不僅是陶侃的兒子,同時殺的也是一位高官——地區級市長,一位相爺、侯爺。《晉書·陶侃傳》曰:“暨蘇峻作逆,京都不守,侃子瞻為賊所害,平南將軍溫嶠要侃同赴朝廷。”溫嶠不愧為政治家、軍事家,及時抓住這件事,力勸陶侃共赴國難,迅速加入到義軍的行列。《晉書·溫嶠傳》說得更明白,直截了當,其曰:“峻時殺侃子瞻”。《晉書·陶侃傳》曰:“蘇峻將馮鐵殺侃子奔于石勒,勒以為戌將。侃告勒以故,勒召而殺之。”蘇峻部將馮鐵殺陶瞻,在陶侃看來,就是蘇峻殺了陶瞻。石勒也很明智,殺了馮鐵,以免引火燒身。蘇峻為什么殺陶侃之子陶瞻,僅僅前面數語,也可以說是房玄齡主編《晉書》馬虎了事,讓后人對其中的緣由是一頭霧水。難道是蘇峻政治上的弱智,而殺同盟者的至親?肯定不是。那是另有隱情,另有原因,我們不得而知。
不要以為,陶侃與庾亮、溫嶠聯盟就會順理成章、水到渠成、一帆風順了。其實還有不少波折。戰事剛剛開始,庾亮、溫嶠互相推為盟主,但他們的參軍認為,大家應該推陶侃為盟主。庾、溫二人采納了參軍們的建議。但陶侃對“顧命大臣”之事還在記恨,斷然拒絕。《晉書·陶侃傳》云:“答嶠曰:‘吾疆場外將,不敢越局。’”在溫嶠再三堅持下,陶侃才勉強當盟主,并派遣都護龔登率兵與溫嶠會合。龔登率兵都出發了,陶侃出爾反爾,中途又將龔登追回。溫嶠以蘇峻殺了陶侃兒子為由,重寫書信激怒陶侃。陶侃的妻子也勸丈夫當盟主為兒子陶瞻報仇。陶侃“于是便戎服登舟,星言兼邁,瞻喪至不臨。五月,與溫嶠、庾亮等俱會石頭。”(《晉書·陶侃傳》)陶侃身著戎裝登上了戰船,日夜兼程,以國事為重,未能參加兒子的喪禮。陶侃率領戎兵六萬,旌旗七百余里,戰鼓之聲震于百里,浩浩蕩蕩直指石頭。咸和三年(328年)夏,三巨頭在石頭會師。他們采納監軍部將李根的建議,立白石壘(或稱白石,今南京附近)固守。
《晉書·庾亮傳》記載,蘇峻的地方武裝能征善戰,戰石勒,平王敦,屢建戰功;而庾亮的中央軍腸肥腦滿,不堪一擊。“峻乘勝至于京都……戰于建陽門外。軍未及陣,士眾棄甲而走。亮乘小船西奔……亮攜其三弟懌、條、翼南奔溫嶠”。庾亮在京城戰敗后投奔溫嶠,在江州溫嶠、庾亮與陶侃相遇。他們的相見是尷尬的。大家以為陶侃會殺庾亮以謝天下,庾亮自己也非常害怕,一見面就作自我批評,賠不是。“亮甚懼,及見侃,引咎自責,風止可觀。”(《晉書·庾亮傳》)陶侃對庾亮說:“君侯修石頭以擬老子,今日反見求耶!”(同上)庾亮你不是修石頭城對付老子嗎?今日怎么反倒要求我呢!可見陶侃對庾亮到這個時候意見還是很大。
5、雷池在平定祖約、蘇峻叛亂中的作用
義軍——陶侃、溫嶠、庾亮盟軍在京都一帶鏖戰,江州之尋陽、皖之馬頭山與叛軍也展開了激戰。但義軍并沒有馬上扭轉被動挨打的局面。蘇峻得知溫嶠將至京都,逼迫皇上駕幸石頭。蘇峻軍多騎兵,南軍即義軍依杖舟楫水師。義軍不敢輕意與蘇峻交鋒,據白石壘固守,由庾亮統帥。叛軍步兵和騎兵一萬余人前來進攻,久攻不下退去。庾亮追殺叛軍二百多人。當義軍糧草告罄、軍情緊急之時,陶侃發怒又不想干了,要回荊州另圖良策。“使君前云不憂無將士,惟得老仆為主耳。今數戰皆北,良將安在?荊州接胡蜀二虜,倉廩當備不虞,若復無食,仆便欲西歸,更思良算。”(《晉書·溫嶠傳》)溫嶠向陶侃做思想工作,好說歹說,總算把陶侃留下繼續當盟主。庾亮、溫嶠率領一萬精兵從白石向蘇峻發動進攻。陶侃、庾亮、溫嶠聯軍以反攻來扭轉戰局。
皖之馬頭山的戰事,也非常慘烈。桓宣是祖約的部將,為什么離開祖約而成為祖約的敵人呢?
祖約當豫州刺史后,放棄了譙城。事前桓宣諫言不要放棄譙城,但這一建議沒有被祖約采納。于是石勒占有陳留(譙國的一部分)。祖約跟隨蘇峻背叛朝廷,桓宣對祖智(祖約的從子即侄子)勸說:“今強胡未滅,將戮力以討之,而與峻俱反,此安得久乎!使君若欲為雄霸,何不助國討峻,威名自舉。”(《晉書·桓宣傳》)祖智沒有聽從桓宣的勸告。桓宣只好向祖約直接諫言,派遣自己的兒子桓戎稟告祖約求見。祖約知道桓宣必諫,因此不愿接見桓宣。于是桓宣與祖約分道揚鑣,不愿與他一道反叛朝廷。《晉書·桓宣傳》曰:“約還歷陽,宣將數千家欲南投尋陽,營于馬頭山。值祖煥欲襲湓口,陶侃使毛寶救之。煥遣眾攻宣,宣使戎求救于寶。寶擊煥,破之,宣因投溫嶠。”尋陽、湓口都在今天的江西省九江市。“數千家”應該在兩三千家以上,才這么稱呼。那時每家不是三口之家,因沒有實行計劃生育政策,每家平均在五人以上。因此桓宣手下在萬人以上。桓宣率領數千家萬余軍民要投奔尋陽,在馬頭山扎下營寨。此時,祖約的部將祖煥攻打湓口,陶侃派部將毛寶增援湓口,祖煥指揮軍隊攻打馬頭山的桓宣,桓宣派兒子桓戎向毛寶求救,毛寶、桓宣共同打敗了祖煥。桓宣于是投奔了溫嶠之尋陽——江州。
《晉書·毛寶傳》記敘馬頭山戰斗更為詳細、曲折、慘烈,其曰:“桓宣背約,南屯馬頭山,為煥、撫所攻,求救于寶。寶眾以宣本是約黨,疑之。宣遣子戎重請,寶即隨戎赴之。未至,而賊已與宣戰。寶軍懸兵少,器杖濫惡,大為煥、撫所破。寶中箭,貫髀徹鞍,使人蹋鞍拔箭,血流滿靴,夜奔船所百余里,望星而行。到,先哭戰亡將士,洗瘡訖,夜還救宣。寶至宣營,而煥、撫亦退。寶進攻祖約,軍次東關,破合肥,尋召歸石頭。”馬頭山之戰是重大的歷史戰事,在那場平叛戰爭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桓宣背叛祖約后,南屯馬頭山,被祖約的部將祖煥、桓撫所攻擊。于是桓宣向毛寶求救。毛寶一伙認為桓宣本是祖約的同黨,對于桓宣的請求表示懷疑。桓宣派遣兒子桓戎再次請求支援,毛寶于是隨桓戎直達馬頭山。未到之前,馬頭山的戰斗已經開始。毛寶深入敵后的援兵較少,并且武器裝備差,初戰不利,被祖煥、桓撫打敗。毛寶本人被箭所傷,傷得很重,箭穿透了大腿、穿透了馬鞍,將大腿與馬鞍連為一體。叛軍中確有大力神射手,而且是近距離開弓的,否則箭不會有這樣的穿透威力。2009年4月,我們沿著馬頭河、馬頭山去尋找當年的那枚箭,未能如愿。如能找到,它將是國家一級文物,價值連城。毛寶乃真英雄也,令人蹋鞍拔箭,箭是拔出來,鮮血流滿靴子。清洗傷口、包扎完畢后,毛寶連夜又回來援救桓宣。而祖煥、桓撫亦退去。援軍主帥都傷成那個樣子,普通戰士傷亡慘重可想而知。否則毛寶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就不會先哭祭陣亡將士。馬頭山之戰勝利后,乘勝追擊,毛寶進攻祖約,攻破合肥,不久被召回到了石頭,參加收復京城的戰斗。
《晉書·祖約傳》也記載著馬頭山及其附近的戰事。祖約“遣兄子渙攻桓宣于皖城,會毛寶援宣,擊渙,敗之。”細心的讀者會發現這里的記載與前面有出入。我們仔細分析一下并不矛盾,其實前后是一致的,只是側重點不一樣。皖城、馬頭山、雷池都是皖國的領地。桓宣率領的是拖兒帶女的軍隊,有數千家之多,也可以說軍民有萬人。馬頭山、皖城同時駐扎有桓宣的人馬或桓宣的人馬先后在兩地駐扎。祖渙與祖煥是同一個人。馬頭山之戰的勝利,是在義軍節節敗退的情況下取得的,其政治意義和軍事意義十分重大。它鼓舞了義軍的士氣,粉碎了祖約、蘇峻欲將豫州、江州、京都連成一片進而統一全國的圖謀,奠定了平定祖約、蘇峻叛亂的基礎。
回過頭來,再說京都戰事。叛軍攻占京都、吳郡,焚燒吳縣、海臨、嘉興、余杭,攻占宣城并殺死太守桓彝。義軍屢戰不捷,軍心開始動搖。但蘇峻的暴行失去民心、失去民眾的支持,幫了義軍的大忙。《晉書·蘇峻傳》曰:“遂陷宮城,縱兵大掠,侵逼六宮,窮兇極暴,殘酷無道。驅役百官……裸剝士女,皆以壞席苫草自鄣,無草者坐地以土自覆,哀號之聲震動內外。”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劉海粟在上海帶領學生寫生時面前是祼體女模,劉大師拿著畫筆欣賞著女性裸體美,勾畫著女性裸體美的線條。而蘇峻比劉大師早了將近1600年,也審視裸女。所不同的是:劉教授面前的是自愿獻身藝術的女模,蘇峻面前的是強迫剝光衣服的士女;劉教授手中拿的是畫筆,蘇峻手里拿的是屠刀;劉海粟與女模富有詩情畫意,享受著審美和被審美的愉悅。裸剝士女就沒有這樣的意境、這樣的心情。她們羞愧恐慌,用壞席蓋身,用苫草遮身,沒有草席的就用土覆蓋于身。
《晉書·蘇峻傳》記載,溫嶠與趙胤率領步兵萬人,從白石南上攻打叛軍,蘇峻與匡孝率八千人迎戰。蘇峻派遣兒子蘇碩與匡孝以數十名騎兵大敗趙胤。蘇峻望見趙胤敗走,忘乎所以、得意忘形曰:“孝能破賊,我更不如乎!”于是蘇峻離開大部隊、離開衛隊,與數騎北下突陣。義軍牙門彭世、李千等將長矛投向蘇峻,他中長矛而墜馬,彭、李斬下蘇峻的頭顱,肢解其尸體,焚燒其骨骸,三軍高呼萬歲。《晉書·溫嶠傳》曰:“侃督水軍向石頭,亮、嶠等率精勇一萬從白石以挑戰。時峻勞其將士,因醉,突陣馬躓,為侃將所斬。”蘇峻是因勞軍而喝醉突陣墜馬被殺的。蘇峻是中長矛墜馬,還是因喝酒而醉墜馬,還是兼而有之,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蘇峻墜馬被殺。隨后蘇峻叛軍迅速瓦解、投降。祖約在派部將祖煥、桓撫及祖渙攻打馬頭山和皖城失利后,堅守歷陽,趙胤派遣甘苗將軍攻歷陽,祖約懼怕而在夜色掩護下帶著數百人投奔石勒,后被石勒所殺。陶侃在平定叛亂后,拜大將軍,76歲去世。溫嶠在平叛后不久,因齒疾拔之中風而死于武昌,年僅42歲,這可能是世界歷史上因拔牙而死亡的最年輕最高將領。庾亮出為持節、都督豫州、揚州之江西諸軍事、平西將軍、豫州刺史、領宣城內史,鎮蕪湖,52歲去世。毛寶在平叛之后,封州陵縣開國侯,千六百戶,后又升為豫州刺史、監揚州之江西諸軍事,在邾城保衛戰中寡不敵眾,被迫突圍,途中赴江溺水而死。桓宣任平北將軍、司州刺史、梁州刺史、封竟陵縣男。
馬頭山之戰的鼓角爭鳴早已遠去;馬頭河的戰爭硝煙早已散盡;古雷池的艘艘戰船杳無蹤影。英雄也罷,美女也罷,統統都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俱往矣!只有成語“不敢越雷池一步”留傳至今,并將不朽!(作者單位:安徽省望江縣文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