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發現,自己今日感慨的事情,古人早已經感慨過了;自己思考的事情,古人也早已經思考過了。
當然!我三歲時想出個道理:尿床是不方便的事情。后來發現,別人早想到了。五歲 從樹上掉下來,大叫了一聲“啊”,后來發現,別人也早這般叫過了。——若是只思考A最淺近的一些問題B最玄想的一些問題,確實,古今差不到哪兒去,但在中間的廣大地帶,現代頭腦想的問題,與古代差別可就大了。后代想的問題,與現代差別也將很大。
另外有一個小問題是與樓上鐵兄有關的:您說“吳先生的‘先秦諸子百家,連個三段論都未發現'之論斷令我等大為詫異”。——我也有點詫異:難道不是嗎?(這是邏輯史界的公論。當然,我不排除還有人仍像百年前梁任公那樣認為墨子有三段論,但似乎極少)。
其實這件事確實難說。 南方周末 和 新京報 的文章看到了,和去年關于 讀經的爭論 差不多,有點像近視眼爭扁,插不進話去。
“國學”或別的什么,或許不是保存不保存的問題,而是如何保存的問題。將來人沒準兒會說,(某年代的人)要昌大國學,而國學遂亡。人大要辦國學院,好得很呀,至于“重建”“振興”“國脈”“民族”等宏論,兄弟只當聽不見,沒必要聞雞起舞。我寧愿了解課程設置,請誰來教,學生將來如何打發等等。在網上掃聽一下,有些事不得其詳,有些聽說一點,比如學生的出路之一是跨國公司云。還有就是請馮其庸來當開山院長(OhMyGod)。還有就是讀到了紀校長和林博士的文章,里邊有關于何為國學,何為儒學的精彩議論。
“國學”是個很“意識形態”的稱呼。北大和北師大文史系的人或更愿意叫“舊學”(至少過去)。舊學講究傳承,20世紀的舊學研究,繼承的是清人的衣缽。清代學術分為兩脈,一是漢學,一是宋學,后者差不多就是儒學,前者以經學為主干,還包括儒士做的其它方面的學問。——所以,說國學之八九成是儒學,是沒問題的。
紀校長定義國學時說了兩條,A 廣義是“國學可以理解為是參照西方學術對以儒學為主體的中華傳統文化與學術進行研究和闡釋的一門學問”;B“狹義的國學,則主要指意識形態層面的傳統思想文化,它是國學的核心內涵”。——這只能說是“新國學”了。因為雖然當年“國學”之立名,確是要頡頏西學,但它的研究手法卻是傳統的。紀先生說的,更像“國學學”,不太像是“國學”。B的狹義,接近于宋學,實際上,在清代學術里,它的地位下降,很不核心。
我坐在這里妄猜:這樣的國學院所從事的,一是“國學學”,用現代的口徑去翻新舊學,這也是目前此界的主流,沒有家數,不西不中,混寫幾篇論文了事。二是意識形態方面,宣揚宋學,很可能還是里面最不好的部分。
我的態度是:舊學值得繼承,但只是在學術的意義上。至于“傳統精神”,人們天天都在繼承,比如說,一聽說楊振寧娶了年輕妻子,馬上鳴鼓而攻心,就是很好的繼承,用不著什么國學院來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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