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鳴
本文來自：《蘇州雜志》1998年第6期
大約十七年前的《中國青年報》上，登載過一篇我國語言學家王力先生《與青年朋友們談寫信》的文章。文中，王老感慨十年動亂時期，相當多的青少年朋友在"讀書無用論"的毒害之下，不懂得認真學習和正確運用祖國語言文字，寫信常常鬧笑話。稱謂"知識青年"的群體中，不少人至多只能算"年輕識字"，有的寫信將"老大娘"寫成"老大狼"，把"上調"寫成"上吊"者，更比比皆是，讓讀信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屢屢發生，與其說滑稽可笑，還不如說是痛心可悲。為此，王老為《中國青年報》"自學之友"專欄寫稿，針對一些青年學生寫信經常發生語言不規范現象，而提出自己中肯的意見。后聽說這篇文章被選入初中語文教材。想不到十七年以后，我偶然又從孩子的語文課本上讀到了這篇文章，只遺憾王老已于１９８６年乘鶴仙逝，此文已成先生的遺作了。
我曾幸與王力先生有過一面之緣。１９８１年秋，王老應邀到蘇州參加一個全國訓詁學術研討會。所謂"訓詁"，即用通行的語言解釋古文字句的一門學問，而王老當時就是國內公認的漢語學界權威。那年，我在報社當記者，正好利用會議的空隙，對王老進行了采訪。記得那天采訪時，王老身著一件深藍色中山裝，左胸口袋處插一枝鋼筆，給我一個極其普通的學者印象。一落座，他詼諧地對我說：我年逾八旬，一直是蘇州的女婿。并興致勃勃地憶起五十多年前，他與蘇州籍的夫人第一次約會的情景。他說，那次約會地點好像就在北局的新蘇旅館，當時新蘇旅館在蘇州城里屬于比較高檔洋式的。他一下火車，叫了一輛黃包車直達北局，找到新蘇旅館開好房間后，便坐在房中惴惴不安地等著對方來相親。也算雙方有緣吧，后來竟也情投意合結成了夫妻……追憶起青春往事，王老的臉上依然漾著幸福的紅暈。
在談到訓詁學術研究時，王老告訴我，中央高級領導人中李一氓同志也是一位訓詁專家。說著，很隨意地考問了我一句：你知道一氓同志的"氓"作何解釋嗎？我未加思索脫口而出：不就是流氓的"氓"嘛。王老友善地責備說：看來你們年輕人對祖國的漢語文字實在缺少全面理解，要知道"氓"字多音多解，在姓名中，"氓"字當與"民"通解，野民曰氓，念"meng"而不作"mang"解，《孟子·公孫丑上》有"則天下之民皆悅而愿為之氓矣"。爾后，王力先生語重心長告誡說：中國的方塊漢字實在學養內涵深厚，你們青年人在學習漢語言文字過程中，既不要鉆故紙堆，但必須正確理解和準確應用，切不能隨心所欲或望文生義啊。
王力先生的這番談文說字，多少年來我一直銘記在心，他老人家留給我的一幅墨寶"自強不息"，已成為我發奮進取的一種自勉和鞭策。而今，改革開放的祖國前程輝煌，與世界經濟、科技、文化等方面接軌，更加要求我們學習和掌握好領先于世界民族的漢語言文字，說好中國話，讓五千年燦爛的祖國文化在世界歷史文化寶庫中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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